【文:星雲大師】2016.8.14/28,255字
天下文化高希均教授多年來,每年都有一次找尋國外各專家、學者到台灣來舉辦學術講座。經過他們多年講說的內容,對台灣的經濟和社會現象所提出的意見,我注意到有二個方向主題:一是希望各行各業要有共識,不要太多的紛歧,分散了力量,這對台灣不利;二是他們覺得台灣雖小,只要開放,必醞「百家爭鳴,百花齊放」,眾擎共舉,再者,大家在團結、共尊之下,必有未來的前途。
例如美國,歷史才短短二百多年,但實行「開放」政策,你要投資,到美國來;你要移民,到美國來;你要讀書,到美國來;你要旅行,到美國來;就是要存款,存到美國來……。美國的大門,面向世界永遠開放。美國,就等於是世界民族的展覽場一樣,豐富多元,因此美國的國力強大,成為世界強國。為什麼?開放,所以她富強。
因此,我也一時心有所感,覺得「共識」和「開放」,對佛教的未來也有重大的關係。我僅就共識與開放,各列十事,表達一點微意,供給佛教界參考,求得大家的認識、明白。這兩大主題,不必求同,但是不能不認知。
之所以先強調「共識」,是因為現在佛教界裡面知見紛歧,對佛教的中心目標都沒有,當然就談不到合作,談不到來往,談不到彼此互助、交流、溝通、團結,當然就不會有未來。佛教的見聞覺知,儘管各有派系不同,但是要互相尊重、包容,容許不同的存在,所謂「同中存異,異中求同」,這是應該要有的共識。
佛教本來就是「方便有多門」,但也是「歸元無二路」;儘管佛教弘法利生的事業內容多樣,佛教的教派、意見也有多種,但都沒有關係,只要不互相排擠,不互相輕視,要互相認識,我們是一個教主釋迦牟尼佛(佛陀),在一個真理三法印、四聖諦、八正道、十二因緣等,以及一個六和敬的僧團,在健全的佛、法、僧三寶體制之下,有人為弘法事業去辦理什麼、提倡什麼、發展什麼,都不要緊,只要予佛法有利益,在佛教總目標——「團結」之下,目標一致,各種弘法路線,都不計較。能夠有這樣的共識,佛教還怕不能復興嗎?
茲舉十事共識為例:
第一、對人間佛教要有共識
佛教過去的傳統,有其時代的背景,我們也不必去論其厚非。比方說,佛教太過強調出世,忽略現實人生的基本需要,造成佛教與人間產生脫節,這是佛教發展的一大缺陷。又比方,佛教的真理:苦、空、無常,只在消極的意義上解釋,沒有把苦、空、無常積極的意義闡揚,讓信徒沒有受到根本佛教信仰的利益,這也是一種損失。
再加上,佛教過去以來重視出家,輕視在家;重視男眾,輕視女眾;重視山林,輕視都市;重視厭世,輕視入世,人還活著的時候,就希望念佛趕快往生西方淨土,由於這許多原因,致使佛教成為消極避世「薦亡送死」的佛教;這樣的佛教失去教化人心的功能,沒有生命力,沒有人間性,結果是被社會邊緣化,逐漸走向衰敗。
佛陀出生於人間,成道於人間,弘法於人間,人間佛教是佛陀的本懷,為什麼不共尊佛陀為我們唯一的教主呢?大家團結在一個人間佛教之下,奉行慈悲喜捨、與人為善、廣結善緣、無我執、和眾相處等,人間不就是淨土嗎?沒有了人間,佛教還有什麼舞台呢?遠離了群眾,佛法要傳播給誰呢?我們佛教徒不奉獻、服務於人間,社會國家還會尊重佛教嗎?我們佛教還會有未來嗎?
佛教偉大的地方,就是佛陀不倡導神權,不主張神通靈異,佛陀只是本著人間的道德、慈悲,做為修身的根本,做為自己解脫安心的通道。凡是佛說的、人要的、淨化的、善美的,一切能夠促進幸福安樂的教法都是人間佛教。像「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」,也不一定解釋為「七佛通偈」,也可以說是人間佛教的主旨。假如,忽視佛教在人間的教化,那只有把佛教搬上天堂,或者搬到其他的邪道裡去了,那佛教還是佛教嗎?
佛陀為眾生示教利喜、開示悟入佛陀的知見,在人間孜孜不倦的傳播真理,人間佛教就是佛陀的本懷,過去的原始佛教、根本佛教,不也在人間嗎?傳統佛教、固有佛教,不也在人間嗎?乃至部派的佛教、禪淨的佛教,不也在人間嗎?各宗各派的修行,都是從佛陀本懷的教法分出,為什麼不共尊佛教為人間的佛教呢?
既然大家都生活在人間,修行在人間,那麼在人間佛教的旗幟之下,要團結一致,要發菩提心。在人間佛教的共識之下,一方面造福人間(利他),二方面修學自己(自利),超越人間;讓人間佛教對世間、出世間各種的神聖性、超越性、解脫性,都能獲得尊重,都能認同。
這種共識,不容許有歧見。不認同人間佛教的人,我們就請他不要在人間,天堂、地獄、畜生、餓鬼都可以去。我們認為佛國淨土,真正的根據地就在人間,如《維摩經》云:「眾生之類是菩薩佛土。」。所以,弘揚人間佛教,是每一個佛教徒都應該著力的修持。
以上,對人間佛教是第一個共識。
第二、對於不同的教派要尊重
在社會上的教育系統,從小學到中學、到大學,還有研究所、研究院;你說,研究院能輕視大學嗎?大學能輕視高中?高中能輕視小學嗎?就是幼兒園也不能輕視,它必定各有功用,各有成長的未來。所以,佛教的教派或空或有,或禪或淨應該共尊,不必有門戶之見。
佛陀當初說法的時候,為了觀機逗教,時而談空,時而說有;有時說事,有時論理;偶爾說戒,偶爾有經論的弘揚;有時候講入世的重要,有時候也講出世的超越;有時讚美僧團主持的佛教,有時也讚歎信徒的護持;從這些可以知道,佛陀的佛法,包容萬有,不捨一法,不捨一人。
凡是世間上的對立、鬥爭,都不會有勝利者,最後都是兩敗俱傷;在佛教的歷史上,過去禪淨爭妍,所以永明延壽禪師也站出來說:「有禪有淨土,猶如戴角虎」,做了禪淨的調和。各自修道,彼此發展,不相障礙,漸漸的,淨土流傳在民間,禪學藏於寺院叢林,這不是禪淨共尊的結果嗎?
在佛教裡,或顯教,或密教;或大乘,或小乘;或原始,或後起;或禪門,或淨土;或圓教,或別教;或出家法,或在家法;只要合乎人道、解脫道、菩薩道,那就是佛道,如《法華經》云:「無二亦無三,唯有一乘法」,佛教八萬四千法門,都是因當時大眾需要,善巧方便而安立的。這是佛教徒應有的認識,不可以互相輕視。
一個正信的宗教,在歷史的考據上,要具備教主、教義、信徒。當今,世界國際承認的世界宗教,有佛教、天主教、基督教、回教等四大宗教,各自發展,河水不氾井水。縱有少數不能通達的人,以自己的立場,不尊重別人,對別人批評,這也是曇花一現,給人一笑置之。
宗教等於大學的學科,有文學院、工學院、理學院、醫學院,各科各系,你研究你的專業,我研究我的專業,你認為你的最好,我認為我的最好,一切都是最好,不用爭論、比較。就像人體的五官、六根,雖然不同,但各有功用,彼此息息相關。
其實,一個好的宗教只有包容性,沒有排他性。我主張「同中存異、異中求同」。在「同」的裡面,宗教的目標一致,都是勸人向善;但是「同」中也有「不同」,各個宗教各有教義,彼此說法也有不同。大家的教主、教義不用相同,你有你的爸爸,我有我的父親,我們各自禮拜、相信自己所信仰的,但是,信徒之間可以互相往來交流、做朋友。宗教之間要建立在同體共生的共識上,為世界和平一起努力。
過去也有過世界宗教同盟,各宗教之間互相交流,我覺得世間上的宗教,在中國過去倡導「三教同源,五教一家」,固然也有一些牽強,但是相互尊重,各自發展,應該是要有共同的認識。
《金剛經》云,所有一切法,皆是佛法。除了邪惡、迷信,需要揚棄之外,對於人間根本的生活美德,思想的展開,心性的清淨,我們都要把自我與真理契合。
以上,對於不同的教派要尊重、包容,這是第二個重要共識。
第三、對於僧信的地位,要有共尊共榮的認識
我們想像一下,假如維摩居士跟那許多諸大羅漢在一起的時候,諸大羅漢都是出家人,他們跟維摩居士說:「你站到後面去。」可以嗎?
頻婆娑羅王、波斯匿王等以在家眾的身分禮拜佛陀,諸大比丘叫他們:「站到旁邊去。」這能嗎?
須達長者、善覺長者、毘舍伽夫人、韋提希夫人、勝鬘夫人到了道場裡,諸大比丘叫他們說:「站到後面去。」這樣適合嗎?
所以,僧團裡面雖有次序,但也要懂得善後方便,因時制宜。人,有的智慧超越,比金錢高貴;有的地位高等,比你的學問重要;有的歷史長久,比你的能量、能力還要受人尊重;因此,前後次序,不是以男女相,不是以在家、出家身分的不同來分別的,而是依你為佛教、為社會大眾的發心、成就來決定的。
佛陀說法台上,八歲的童女妙慧向佛陀請法,大智文殊菩薩能趕她離開嗎?不是也要向她禮拜,尊她為老師嗎?你能說這是僧信問題?年齡問題?男女的問題嗎?有道不在年高,有道者,就能受到人家的尊敬。
在我們的了解,佛陀成佛悟道的時候,禮拜佛陀做老師,跟隨他學法的千二百五十位羅漢裡,大多數的都超過他的年齡,都是外道,也是在家相。假如新進佛門的人,都把他們趕到外面去,會有一千二百位的弟子嗎?泰山不辭土壤,可以成其高;大海不擇細流,可以成其大。佛法廣大無邊,含容一切;眾生平等,人人皆可成佛,怎麼會捨棄、貶抑在家居士?
經常看到有些佛教裡的出家人對信徒不尊重,尤其認為:你是在家人?你學佛才多久?你對佛教有什麼貢獻?這許多問題、觀念,讓佛教在社會人士的眼中,成為勢力、冬烘、階級、高壓,並不是佛陀倡導一切眾生平等的觀念。這些錯誤的想法與佛法的精神相違,造成人間事理的矛盾,因此發生了很多的風波、煩惱,成為佛教發展上的困難和障礙。
佛制本來就有七眾弟子(比丘、比丘尼、沙彌、沙彌尼、優婆塞、優婆夷、式叉摩那);這當中,又以比丘、比丘尼、優婆塞、優婆夷為主,稱為「四眾弟子」,再把它簡說,就是「僧信二眾」。僧眾靠信眾的護持、供養,僧信合作無間;信眾在僧眾那裡聞法求道,也能獲得安心立命,彼此間互助、互輔。
在佛教徒中,出家眾畢竟只有少數,在家居士佔了多數,在家眾要能發揮弘法、護法的能量,對佛教的發展而言,是很大的幫助。因此,我在一九九一年成立了以在家居士為主的國際佛光會,鼓勵在家居士一起弘法,就是希望團結僧信二眾的力量,為人間佛教的發展開啟新的契機。
僧眾的使命,要弘法、護法;信眾,也一樣可以弘法、護法。僧眾,過僧團戒律、修持的生活,信眾,也有在家律儀的佛化生活。儘管生活環境、修持方法雖有不同,意義都是希望在佛法的指導之下,過一個解脫自在的生活。
僧信之間,不可以同行相輕,諸佛菩薩都互相讚美,僧團也說:「要得佛法興,除非僧讚僧」。同樣的,信徒也是佛門的功德主,也應該受到教界給予推崇、給予讚美,給予他們尊重的地位,不可以貶抑。當然,我們在家信眾參與各種弘法,也要謹守分際,僧團的事情「僧事僧決」,不要逾越,造成不必要的困擾。
僧信二眾,是佛教的雙翼,是人體的雙臂,缺一不可。這是每一個佛教徒應該要有的共識。
以上,對於僧信的地位,要有共尊的認識,是第三點共識。
第四、佛教界應該共尊男女平等的主張
佛陀所以出家,就是為了打破階級制度帶來的痛苦和衝突,佛陀提倡四姓平等,倡導人人皆有佛性,因此我們提出佛教界應該共尊男女平等的主張。
我們人人都在禮拜觀世音菩薩,大家一致尊敬,沒有男女相;我們也讚歎講過十大受的勝鬘夫人,一樣尊重。佛陀的姨母大愛道做了比丘尼,佛陀對她也給予尊重;像《華嚴經》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中休捨優婆夷等女士們,也都被尊為大菩薩。在佛教裡,是菩薩,就不可以用男、女相來看人。道,沒有男沒有女,所以真正出家修行的人,他都說:「我沒有見到男眾、女眾,我都見到菩薩。」
我們今日既然信奉佛教,怎麼可以違背佛陀的旨意,分別人我、是非、男女、老少,分割了佛教的力量。佛教徒自己都不包容同門,男眾歧視、貶抑女眾,如此分裂,如此看輕,佛教怎能團結,怎能共尊共榮,怎能共有共存呢?
生命共同體,排斥女性、排斥他人,等於佛教徒自己斬斷自己的手腳,佛教的信徒互相輕視、互相排斥,如同一個人的身體裡,腸胃互相排斥,血脈、骨肉互相排斥,眼、耳、鼻、舌互相排斥,就不能成為一個健康的人了。
眼看耳聽,各有不同,心想身行,各有功用,如經中所說「是法平等,無有高下」,一般社會人士重視陰陽調和、平衡、圓滿,對僧信男女就不能有所輕視。每一個人都有父母,每一個家庭都有夫妻倫理,僧團裡面也有比丘、比丘尼。所以,有一些少數的男眾輕視女眾,都是因為自己無知、無能,恐怕女眾超越他的榮耀、利益;有些女眾會輕視男眾,也是因為男眾傲慢、專橫。當然這種高傲的性格,在修道上也是一種障礙,與佛法的平等精神不相吻合,也甚為不當。
或許中國自古以來重男輕女的想法,也影響了佛教有男女不平等、僧信不平的等情況,因此,要把觀念改變得合乎佛法,不要遠離佛法平等的精神。能夠平等的尊重男眾、女眾,才是真正的佛教徒。
百樣的人身,都要靠米糧生活,多元的佛教,也要靠團結凝聚力量。佛教裡的僧信二眾也好,四眾弟子也好,七眾弟子也好,等於五根指頭,能可以合作,成為一個拳頭;雙臂能可以合作,則雙手萬能。特別是佛教究竟的平等觀念,就是緣起性空,緣起緣滅,一切平等,如果不能了解平等的真義,就不了解佛法;能夠懂得平等尊重,就不怕佛教不能復興。
以上,佛教界應該共尊男女平等的主張,是第四點共識。
第五、對重視青年、培養人才的共識
過去世界的領袖,到其他國家去參觀,都會說:「讓我看看你們國家的青年人才,我會知道你們國家未來的前途。」由此可知,青年人才,是未來國家成功的根本、治國的根本、成就的根本,沒有一個國家不重視青年,我們佛教能不重視青年嗎?
一顆優秀的種子,需要好的緣分讓他成長。過去歷代的皇朝,皇帝立了太子,都要找三師:太師、太傅、太保來給予太子輔導,給予教育。現在家庭的每一對父母,也無不希望「望子成龍,望女成鳳」。他們不惜種種的辛苦,就是要讓孩子讀書,培養他們將來能出人頭地,能夠對家庭、社會有所貢獻。
佛教的青年非常重要,唐玄奘大師的成就,不就是靠青年時期的努力;六祖惠能大師,也是在青年時期就悟道?普陀山的佛頂山,就是由沙彌祖師開山創叢林,就是佛陀,也是在青年的時候成道。整個佛教的佛菩薩,我們可以看到他們聖像都沒有鬍鬚,就可以知道重視年輕力量。
過去佛教的人才,雖然諸山長老都愛指導、提拔後學、不輕後學,但事實上,一般的師徒沒有血緣關係,有些師父收了徒弟,只是多了一個工友、多了一個傭人,都希望他要為常住、為寺院來工作奉獻,並沒有想到送他去深造,栽培他,增加他的能量,讓他將來能可以為全佛教服務,能把佛教發展到各地,為整個佛教宣揚,這樣的師父非常少見。
今天佛教的寺院,每一間寺院如果都能出資,重視青少年,從中選出優秀的人才,給他從小學、中學、大學一路培育,或者從碩、博士,給他悉心的培養,終究會成為佛教弘法者,成為重要的護法。
像現在一些鄉村偏遠地區,有為的青年,由於家庭經濟貧乏,雖有才華,卻沒有能量可以到國外留學讀書。假如佛教肯得栽培這許多年輕人,號召他們,經過公正的社團考試,由教會出面來分配,每年每個寺廟出多少獎學金,每年送幾個學生出國留學等,為佛教來培養人才,還怕將來他們不會開花結果,散播芬芳,供養十方?好比沒有安道誠,哪裡有六祖大師;沒有楊仁山,哪裡有那許多近代佛教學者、名流?
假如說,十年培養一個人才,有五百家寺院參與;十年後,佛教每一年都會有博士、碩士、各種領域的專家,五百位不同的人才,將來就不怕沒有幾萬個學者、專家可以來參與佛教,除了他們的事業以外,也從事佛教撰文立作、網路、電視的傳播,在各地用不同的語言、文字說法等等。
培養人才不是一人一寺所能為也,需要全佛教界都有共識,了解青年和人才,對未來的佛教發展有重要。例如馬來西亞有八千個青年,聯合在莎亞南體育館高唱「佛教靠我」,這其中,我們也希望出個三、五個惠能大師、玄奘大師、鑑真大師;又如在吉隆坡綠野仙蹤樂園全世界青年團的集合,能對其中的優秀青年給予他們培養提拔,佛教一定人才備出。
培養了人才,也不一定只有留在我的寺院工作,他可以到教會擔任行政職,他可以到世界去為佛教宣揚,他可以著書立說,弘揚佛法。即使他沒有到佛教裡來奉獻,是一個歌唱家、音樂家,只要他肯得唱一首佛歌,讓全世界的人都聽到佛教的梵音,像王菲、齊豫唱的《心經》,郭富城、陳曉東唱佛曲等,甚至趙本山、宋祖英都曾到台灣來唱兩曲,佛教就能廣為人知。就是一個運動員,不論是棒球、籃球、足球都好,像姚明送過我一顆簽名的籃球,有了這些各行各業傑出的佛教徒,那就會把佛教帶到國際上,受到全世界注意了。
所以人才不一定為己所用,將來能為社會、國家,盡心盡力,盡忠報國,如佛教說,「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」,我們現在也可以說,能培養一個人才,為社會、國家有用,也不差造七級浮屠的功德。
當然,人才也不一定只是某項專業,所謂「量才使用,任才培養」。佛教能普遍的、天羅地網收攬各種不同的人才,全心全力的去關注他的成長。這許多人才,將來在佛教裡,或講述、或寫作、或宣講、或活動、或歌唱,普世法音宣流,那麼佛光必定普照,法水必然長流。
以上,對重視青年、培養人才,是第五點共識。
第六、對信仰傳承要有共識
佛教從佛陀開始就注重佛法的傳承,所謂「靈山會上,拈花微笑」,佛陀對大迦葉說:「我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不立語言文字,傳付予汝。」就這樣,大迦葉尊者得到佛陀的印證、得法。此舉也叫傳心,或稱傳燈,或名傳法。
之後大迦葉尊者傳給二祖阿難尊者,陸續相傳,在印度傳承到二十八祖菩提達摩;達摩東來中國,成為東土初祖,可惜印度的佛法後繼無人。
達摩在中國傳法予慧可,直到五祖弘忍傳法予六祖惠能,造成衣缽之爭,惠能大師為了避免紛爭,不再傳衣缽,只以「法」印證。可惜,六祖以下,禪門分成五家七派,也只是一時之盛。
除了禪門以外,其他的宗派也有傳承,如:淨土宗慧遠大師傳承到近代印光大師,成為十三祖;又如天台宗、三論宗、律宗,一代一代,都有相傳;但如果遇到沒有力量的弟子,也就無法繼續。等於歷史上各個朝代,皇帝傳位給太子,二世、三世……,很少有超過二十世的王朝。這就是說明世間萬法生住異滅,一切無常。
不過,無常不是沒有,春去冬來,冬去春至,還是有傳承的;空無性有,有相空無,也是空空有有,有有空空,空有一體;如同人類老病死生,也是一個循環。所以佛法對於傳承,法脈縱有中斷,有為的弟子都應該把他再承接起來,可以重新再興法派。像西漢王朝滅亡以後,不是東漢又為他再起;為什麼佛教宗派的傳承不能長期的延續?
過去的大陸寺院叢林,住持很少做到老死,大多很早就傳給年輕後輩,這實在是佛教優良的傳統。但現在,因為佛教不重視制度,不重視民主、不提拔後進,我們經常看到許多人為了名位,一上台擔任住持者,就做到老死,不僅埋沒許多有為的人才,傳承制度也就難以為繼。
其實,世間上的名位,有德者居之,只要你有道德、有人品,大家一定會尊為共主。假如今天佛教寺院的住持,也像國家領導人一樣,四年一任,大家擁護你,你可以再任;大眾再擁護你,連三任,之後你也得下台。為什麼?要讓代代人才輩出;集中一人撐持,一柱不能擎天;一人獨攬,終會讓今後的教團失去新生的力量。
法幢不容傾倒,慧燈不可熄滅,所以,佛教也要提倡到年老之前,一定要提早交棒,讓青年發揮,佛教才有進步。當然,一個團體要有領袖,才有中心,未來佛教要想復興,必須要提倡領導中心、尊重領導中心、鞏固領導中心。如此,佛法才能永存、才能再興。
寺院住持建立了任期制度,佛教會會長也有任期制度,如同天主教也有任期制度,佛法就不怕不能傳承久遠。所以,今日佛教的傳承,需要全體佛教徒具有共識,共同的來提倡。
甚至在家的信徒也要有共識,對於子女也要傳承信仰。像中國一般都是傳財富予兒女,沒有想到要傳信仰給兒女、傳道德予兒女,所以兒女得到父母的財富太容易,不知道要奮鬥向上;說是愛他,實在是害他。所謂「兒孫自有兒孫福」,要讓兒孫自我去奮鬥、打拼,家業比較能可以持久。如宋朝名相王安石說:不皈依三寶的人,不要投胎我家做子孫,人間佛教推動這數十年來,建立了大家對佛教的信心,而現在也有很多的父母發願,不信佛教者,不要做我的兒女,這都是注重信仰傳承。
佛教,是公有的;佛法,也是公有的;美好的信仰,是需要傳承的;今後,無論出家、在家,僧信人等,如果有傳承的共識,佛教也會復興,家世也能興旺。如此重要的傳承、美好的制度,何不大家一起來尊重實踐。
以上,對信仰要傳承,是第六點應有共識
第七、重視文化的共識
自古以來,佛教受國家重視,不是信徒眾多,也不是布施虔誠,而是文化傳播的力量。好比佛教的石窟,如印度阿姜塔、柬埔寨吳哥窟、印尼的婆羅浮屠等,傲視全世界。文化,代表一個國家的精神、內涵和歷史。
佛教寺廟的建築上,像庵堂、寶塔、大雄寶殿等這許多建築,都能與皇家的宮殿互相媲美。像西藏的布達拉宮、緬甸的大金塔,像中國南北方的叢林建築等,可以說是世界文化的標竿。
如果沒有佛教文化的內涵,五千年的中華文化必然黯然失色。我們今日看到的,如:敦煌的壁畫,雲岡、龍門的石刻,大足、寶頂、麥積山的石窟,這許多的石刻、壁畫,不僅傲世全世界,甚至還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。
另外,佛教的文字、繪畫、音樂、拳術,也可以說充實了中華文化的內容;甚至假如沒有佛教的名相辭彙,恐怕中國人講話都很困難;文學、哲學的書寫,又那裡能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。此外,有了佛教因果業報、善惡行為等義理,才能成為這個社會淨化的力量。因此,佛教徒應該重視佛教文化的傳播。
甚至在飲食上,我們食用的小麥、黃豆,都是經西域東來的僧侶從印度帶來,不然中國哪裡有胡蘿蔔、胡豆、胡桃、胡椒……。所為「胡」者,就是當初佛教從西域經過胡地傳來的食物,假如沒有這許多食物,我們現在的飲食都困難,別遑論成為揚名世界的中華料理。
現在僧侶的服裝,都還保持中華文化的傳統,像莊嚴的海青,一襲長衫飄飄然,真是中華文化的優良傳承。除此之外,還有很多的高僧中印互相來往,翻譯經典,否則,哪有《金剛經》、《法華經》等這許多的佛典,怎麼能成為中華文化裡淨化心靈、長養信心、啟發思想的優良讀物呢?
像「家家彌陀佛,戶戶觀世音」,不就是中華文化嗎?現在全中國寺院之多、庵堂之眾,指的就是佛教的文化。中華民族炎黃子孫,所有衣食住行的文化,能說與佛教沒有關係嗎?所有的語言文字,能說與佛教沒有關係嗎?所有的歷史文物,為了歌頌、欣賞的藝術,能說與佛教沒有關係嗎?
當然,今日社會的群眾,在這個文化裡,長久的流傳中,已經生活習慣,也不知道這許多偉大的文化,當初是歷經多少有心人做出來的貢獻。所以「文化」,它是一個國家的命脈,一個國家的靈魂。它經過久遠的、慢慢的時間,對人心、人世組成一個團隊,成為生活的習慣,因此而成為文化。
現在倡導復興文化,我們一面要保持原有的文化風貌,感謝前人篳路藍縷留下的文化瑰寶,一面還要再來創新中華文化的內涵。例如,過去歷千餘年房山石經的鑴刻,就是在保護中華文化;現在,佛光山佛陀紀念館也有四十八座地宮,也是為了保存當代文物,對未來的社會、子孫,提出重大的貢獻。
不過,光這幾甲、幾地,重視文化還是不夠的,希望我全佛教的佛弟子們,在你們的寺廟之內,在你們的主管轄區之內,對各種文化再給予多多的建設,多多的發揚。這是佛教對國家社會的貢獻,也是佛教的榮耀。
以上,重視文化,是我們佛教徒的第七點共識。
第八、佛教僧侶要從事財法布施
過去的佛教僧眾只宣揚佛法,倡導一切佛法的建設、佛法的生活,其它都由信施供養。關於這一條,現在時事變易,不應該很通行。
自古以來,百丈禪師就喊出僧伽要工作,所謂「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」的觀念,我們今日僧侶的服務應該要有這樣的承擔。後來,也有多少大德主張佛教的僧侶,不可以做社會上的消費分子,應該要自我生產。所以有的主張農業生活;有的主張佛教從事工業;甚至有的人更主張佛教要開放,可以參加社會的工作;但如此把佛教與社會劃分不清,更不能顯出宗教特殊、崇高的地位。
我們認為佛教僧眾,要能可以不是靠人供養來寄生,所謂「無功不受祿」,你受信徒的供養,你有什麼功勞,你有什麼功德?不能成為「吃教」的出家人,自己本身也要有能力自我生存,要靠佛法、靠信仰、靠道德、靠能力、靠服務。例如:你可以學習醫術,以醫學救世,還怕不能生活嗎?或者你學習文學,做了文學家,還怕沒有稿費、沒有版稅嗎?或者你在大學裡面任教,做到教授,做到宗教教師、校長,還怕不能傳教嗎?所以個人應該有自食其力的能量;比丘如此,比丘尼也是一樣,能可以做教師、做醫師、做護理人員、做社會家庭普照的工作,深入人間,更加把佛教普遍弘傳出去。
不過,我們在這一篇「共識」裡的意思就是說明,佛教僧尼不一定完全要靠社會的供養,我們不但可以自食其力,甚至把自己所得的利潤,布施給社會。我個人一再提倡,我也是一個佛教的信徒,也要有護持佛法傳播的能量,能有多少的所有,公之於社會,廣結善緣。
所以,佛教在過去設有僧祇戶、無盡藏……,都是為了替信徒解決他們的經濟、生活等問題;我們今日的佛教,進步成長也勝於往昔,為什麼佛教僧眾還要坐享其成,讓信徒來布施、供養,為什麼我們沒有去救苦救難呢?因此,我覺得今天的佛教應該對社會提出,除了法施以外,對於財務上協助信徒的事業成長,貧困的救助,應該要有點共識。但是,要能夠秉持無相布施,布施不求回報,僧信彼此不可以有金錢上的借貸往來,避免造成許多困擾。
當然,現在佛教的救濟有進步,每碰到社會上的災難,出家人都會挺身而出,救苦救難,也懂得布施了。不過,救苦救難的布施還不夠,對於佛教的信徒,要經常顧念他們的生活,顧念他們的家境;生存、生活是人類最大的需求,我們能可以做到財施、法施、無畏施,替他們解決這許多問題,還怕沒有信徒嗎?
以上,佛教僧侶要從事財法布施,是第八點共識。
第九、簡明易懂的佛法,要有著力宣揚的共識
佛教的傳播,過去都著重在消極上對佛法的說明。說到苦,人生是苦,怎麼苦、怎麼苦……;說到無常,就像世界的末日來臨;說到空,世間一切四大皆空、空空如也,這都是不懂佛法。
如果你懂得佛法,其實「苦」,對每一個人是非常重要的,父母對子女的教育,不是教他要能吃苦嗎?師父教訓徒弟,也希望他夠刻苦耐勞。
苦,是我們增上的力量,是我們營養的資糧,沒有十載寒窗,怎麼能金榜題名呢?不吃得苦中苦,怎麼能做人上人呢?所以,「苦」是人生必須要磨鍊的課本,人必須要有吃苦的精神,透過苦難的訓練,將來在社會上生存奮鬥,必定能超越別人。
對於「無常」要感念,好在佛教的真理,沒有把世間定型,如果說窮,是不能改變的,笨也不能改變,那麼人間毫無希望可言;好在有「無常」的真理,因為窮是無常,只要我盡心努力,就會富有;我雖然笨,但只要我肯得努力奮發向上,就會有成功的一天;「無常」對於貧苦、笨拙的人,這是多大的希望,多重要的道理。
至於「空」,能建設萬有,你家裡沒有空間,客人坐在哪裡?你飯碗、茶杯不空,怎麼盛飯吃?你一塊空地都沒有,如何起大樓?你沒有種植耕田的空間,怎麼能有收成?虛空無邊,容納萬有,佛教的空義就是為我們建設人生的未來、建設人生的萬有。當然,這許多道理意義比較微妙、深厚。
淺顯的佛法,像因果、業力,這在中國都能為人所信奉,津津樂道,但是大家對於因果、業力也都是錯誤的認知。例如:他信佛求發財,他吃素要健康,這是錯誤的觀念。既是因果,所謂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,你要發財也要有發財的因果,信仰是宗教道德的因果、是解脫的因果,與發財無關;吃素是培養慈悲心、道德心的因果,你不能要求吃素來求得健康,健康的因果,你要運動、你要營養、你要健身、保健,如是因,招感如是果,因果是不能錯亂的。
有一些人會覺得,那一個人無惡不作,怎麼這麼富有?他雖然無惡不作,但是在銀行裡還有存款,不能不把它用完,用完了以後,因果業報一來,還是很麻煩的。那個人有道德、樂善好施,為什麼這麼窮苦?那是因為他過去在銀行裡沒有存款,並不因為你現在是一個大善人,銀行就把錢送給你,你還是要去勤勞經營、努力奮鬥,才能富貴。
所以世間上什麼人都能欺騙,唯有因果不會錯亂的。像「善有善報,惡有惡報,不是不報,時辰未到。」這種簡易的佛法,我們普遍每一個出家人,甚至於有條件在佛門出入的信徒,都應該要廣為宣說、廣為傳播,讓普世的大眾都能接受簡明扼要的佛法,深植心中,讓他能成為一個健全的人生,我們能沒有這樣的共識嗎?
以上,對簡明易懂的佛法,要著力宣揚,是第九點共識。
第十、讓信徒參加寺院生活的共識
現在的佛教徒,僧眾、信眾不要再分別彼此不同,在同一個信仰之下,僧眾也好,信眾也好,都是兄弟姊妹。
所以我們提倡讓在家的信徒,遵照佛制,不只是參加一日一夜的八關齋戒;再說,現在的世界廣闊,信徒散居各地,一日一夜的八關齋戒,讓信徒學習過僧侶的出家生活,也是不夠的;因此,我們倡導信徒多參加佛七、禪七的活動;如果不能參加七天,我們也有三日禪、雙日念佛,這可以讓信徒多跟寺院親近。
尤其短期出家,最值得提倡,讓信徒體驗出家人的修道生活。他們在家庭裡,都是過著世俗擁有的生活,「有」必然有限、有量、有窮、有盡,有很多的煩惱,有很多的不自在;假如到寺院裡學習出家人,過出世「無」的生活,讓他感覺到不需要金錢,不必貪圖榮華富貴的生活,也能活得安然自在,在無求、無欲中,感覺到無量、無邊、無窮、無盡的人生,那麼他的心胸,必定會增寬增大,信仰必定能提昇。
對於短期出家,今日佛教界應該要有共識,這是把佛陀制定的一日一夜八關齋戒再擴大,如同南傳佛教國家的短期出家,那麼今後我們成為佛教的國家社會,增進人心淨化、道德提昇,有什麼不好?
短期出家為期至少要有一個禮拜,甚至於一個月,不過,這要看參加的民眾,他們的生活上能做得到嗎?當然,也不一定要求他們跟出家人的生活十分一樣。
既然是短期出家,比方剃髮,就可以不必。因為女眾為了短期出家一個月,把頭髮剃了,留長頭髮也要花一、兩年的時間,會讓她心生怯步;如果是男眾,一定要他剃髮,等到活動結束了,再回到機關上班,人家會不會笑他是剛從監獄裡出來的囚犯?剃髮的規定,會讓許多服務公職的男士、團隊的幹部,乃至一些專業人士、主管、領導、社會紳士等,不敢和佛門親近。
佛陀也曾經說過,修道不是剃髮染衣,這只是當時的一種文化。既然文化是我們所制訂、倡導、規定,就不必過於要求;男女眾出家,只要能穿上僧團統一為他們設計的短期出家團體服裝,整齊劃一即可。
再者,也不必倡導過午不食。這一條戒律的制定,是因為當時的印度,天氣炎熱,吃得很飽、很多,養得肥胖,並不衛生,少吃是健康之道;尤其比丘不能自炊自食,都要到外面去托缽,晚間黑暗,也沒有電燈照明,造成諸多不便,佛陀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,鼓勵大家晚間少食。
中國也有提倡早上要吃飽,中午要吃好,晚上要吃少。少食是可以,說一定要過午不食,則太過拘泥、執著;如果墨守成規,不能與時俱進,把握精神原則,短期出家活動推行就會有障礙、困難,這會讓僧信共同在信仰上成長有所障礙。
所以我們今日提倡僧信合流的共識,也要對許多的戒條,有方便修正的共識,佛教之興隆,僧信合流,還不能得到很大的未來的成就嗎?
以上,讓信徒參加寺院生活,第十點共識。
上述十點之後,我們對佛教的前途有了共識,但這還不夠;最重要的,我們還要放棄保守、關閉和執著——我執、法執,要把佛教所有對社會的通道全都開放。
大陸文革以後,人民窮苦、社會落後,鄧小平南巡時,一句「開放」,帶動了整個大陸經濟起飛,一日千里,建設突飛猛進,日新月異。不過幾年,就成為世界的強國、大國之一。
開放,會暢通;疏通,會進步;如果雨水太多,大壩需要洩洪,不洩洪,洪水一氾濫,災情就很慘重。因此開放和疏通,是進步的原理。
佛教,本來就是一個開放的宗教,他對於所有不同的宗教從不敵視,一概尊重;對於不同的民族、國家,都視為是兄弟姐妹;甚至如《金剛經》所說:「所有一切眾生之類,若卵生、若胎生、若濕生、若化生、若有色、若無色、若有想、若無想、若非有想、若非無想,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。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,而實無眾生得滅度者……」這種無我、無執的胸襟、胸量,佛陀難道不能成為世界共尊的救主嗎?
所以,我們今天要從事佛教的復興,要學習佛陀指導我們的——放棄執著。不要自私、固執,要視一切眾生如兄弟姐妹,視一切善美的法門,都是入道的鑰匙。所謂「不捨一法」,一切法都不能輕視,甚至一滴水、一個星星之火,它都有很大的妙用。一沙一石,都能包涵三千大千世界,我們所謂萬物之靈的人類,不能包容世界萬有嗎?我們能不開放我們的心胸,把宇宙萬有的一切真善美好,統統都容納到我們的胸懷嗎?
所以,以下十點對於「開放」的意見,希望我們佛教界都能夠重視。
第一、佛教的門戶要開放
說到開放,各寺院道場要把佛教的門戶都開放出來。佛教的門戶,稱為山門,又稱三門。意思是,一個門恐怕不夠走,要有三個門讓大家一起進來。在我的故鄉揚州天寧寺,從一句對聯「一寺九門天下少,兩廊十殿世間稀」,可得知當初的盛況。一間寺廟,有九個門,你有多少人來,還怕不能進來嗎?這不就是普門大開嗎?
現在,不少的寺廟道場都是關門主義,或者由於人手不夠,沒有辦法對外服務,或許由於自己怕受外界干擾,不願意人來打攪,所以緊閉山門,這樣佛教和社會、信徒隔閡,是無法為大眾所接受的。
今日,要想復興佛教,所有佛教的寺廟,不可以到了初一、十五才開門讓信徒進來燒香拜拜;就是健全的醫院,也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開放,隨時待命。當然佛教道場是清修的地方,我想正常開放時間,從早上八點到晚間六點,應該可以讓信徒進來活動。
至於現在的都市,生活形態改變,上班族白天沒有時間到寺院來,到晚上才方便,到寺院聽經聞法、燒香禮拜,奉獻他的信仰生活。那麼,寺廟也可以因應當地的需求調整時間,上午不開放,晚上六點到十點才為上班族做一些講經說法的活動,讓所有的信徒,所謂在二六時中,不斷的和佛教,和諸佛菩薩,和僧團緊密的結合,才能發揮佛教利生服務的力量。
所以今日的寺院:
一、不但要開山門,客堂也要開放,來者一切都是上賓,都可以進入上客堂。
二、佛殿要開放,所謂來時歡迎,去時相送,我想這是諸佛菩薩對待信徒的慈悲方便。中間的蒲團也要開放,這樣信徒禮拜才安心。
三、講堂、教室要開放,讓信徒在適當的時間,可以進來聽經、上課,增加對佛教的了解。
四、法師也要放開心胸精進學習。寺院等於是學校,學生來了,沒有健全的老師,師資不夠,學校也辦不成功;僧伽就是老師,要能講經說法,指導信徒的迷津,法師自己也要開放心胸努力學習。
五、藏經樓要開放,就好像圖書館,不可以把大藏經鎖在櫥子裡面;藏經樓不准人上去,如此,置之高閣的藏經、圖書又有什麼功用?
從歷史上觀察,多少的文人學者、賢臣名將,都是在寺院裡苦讀,最終金榜題名,揚名立萬。如:宋朝名臣王安石、范仲淹、呂蒙正、韓琦,明末抗清名將史可法等等,就是當代的蔣介石,也都曾借住在浙江雪竇寺讀書。
所以,信徒除了有一個養他的身體、供應物質的家庭以外,還要有第二個養他法身慧命、精神的慧命之家。寺院開放了,信徒在物質的生活,精神的生活,都能兼顧,他的人生因為有家、有信仰,就能獲得幸福安樂的生活,信徒幸福安樂,佛教還能不發展嗎?
佛教既然要想在這個世間生存,就必須因應眾生的根機需要,和眾生緊密的連結在一起。因此,開放是今後的佛教和社會結合的辦法;沒有裡外,沒有僧俗,大家都是一家人。
佛教也要能夠自覺,過去曾有過「廟產興學」的打擊,我們也應該要有警覺,這種災難還會再來的,要希望能夠避免,寺院就要主動開放發展,發揮寺院本來就有教化的功能,只有自立自強,提供十分之七、八的空間,做為教育的場所,百分之二十保留佛殿,做宗教的共修。出家人來擔任校長,僧眾和信眾只要學有專精,都可以來擔任老師,從民間的學校,像職業的、藝文的、培訓班、書院、兒童學校等大大小小的教育單位;寺院能做成學校,佛教會跟著提升,讓社會對佛教重新認識。
佛教開放,任何人都可以進來,就是異教徒,也歡迎他進來,你可以不信仰佛教,你想要了解佛教的環境、佛教的設施,佛教也歡迎你,你也應該要有這樣的常識,這就是我們說佛教門戶要開放的第一個主張。
第二、思想要開放
每一個人都有思想,思想也有所不同,所謂人心不同,各如其面。在佛法裡,有的人希望理解,有的人希望只要實踐修行,有的想要讀經,有的想要禮拜,有的要參禪,有的要念佛,等於學校裡理科、工科、文科,各有不同,供人選擇,思想就等於是一種信仰。
有的人到佛門裡拜了師父,他就成為這一個師父所有,這是錯誤的。我們的師父只有一個,那就是釋迦牟尼佛;其他的大善知識,各方的尊宿,都是我們的朋友,都是佛弟子。就是說,為我皈依的法師,也只是證明我成為佛教徒的證明師而已,我是皈依僧,僧,是指一切大眾。我是信仰佛教,三寶弟子,不是賣給某一個人的,或者給某一個人收養的。
再說,佛法裡「四依止」也昭告我們:依法不依人、依義不依語、依智不依識、依了義不依不了義。那為什麼現在我們在信仰裡,有的人卻只信神不信佛;有的人信私不信眾;有的人信寺院不信佛教;有的人到了寺院,只想到有素菜可吃就好,對於眼觀佛、耳聞經,並不重視。所以,現在僧信二眾的思想、信仰要開放。
佛經裡提到,最重要的,凡夫要離我執;羅漢、聲聞、緣覺,要能遠離法執。能遠離我執、法執者,才能成為菩薩。在人間佛教裡,大家都可稱為菩薩,男眾菩薩、女眾菩薩,老菩薩、小菩薩,各位菩薩們,但是由於我執、法執,這麼強烈,就等於門戶緊閉,其他好的寶貝,就不能進來。
在佛教裡,每一間寺院都是佛法的百貨公司,百貨公司裡什麼用品都有,作為佛教徒,你可以對空有了解,可以對禪淨修持實踐,可以對人我關係一如,各宗各派都能去認識、了解,對性相研究;當然,你也可以一門專修,也可以有自己的密行,但大體上,你不能執著,要開放自己的胸懷,容納各種法門。
佛教講到人的心量,所謂包容天地、宰相肚裡能撐船,行菩薩道的人,難道不能容納佛教的各宗各派、佛教的道友,以及正派的異教徒?今日的佛教徒,不要那麼小氣,眼中只有看到自己。
希望今後所有的在家信徒,出家僧侶要知道,思想如大海,心量如虛空,萬事萬物,還不能包容嗎?現在佛教界的毛病在於:我們習慣限在一個小圈圈裡,只在一個寺廟裡,只是在自己一個固執的生活,並不能像真正的佛教一樣,心包太虛,量周沙界。所以我們提出佛教要有前途,我們的思想,要開放,不能保守,不能坐井觀天,只有生活在一個角落,一片小小的田地裡,那麼廣大的佛法,你只得到那麼一點、一角之地,也實在太可惜了。
你能容納別人多少,別人就能容納你多少;「須彌納芥子,芥子藏須彌」,大小互融,沒有必要分別;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互相的團結,互相的尊重,互相的包容。思想能可以這樣的開放,信仰能這麼擴大,你的人格、道德還不能增加嗎?信仰的佛教還不能復興嗎?這是我們希望佛教界思想要開放的第二個理由。
第三、開放在家信眾擔任寺院行政職務
六、七十年前,我在大陸參學的時候,寺院裡除了有僧眾擔任四十八單的職務以外,也有在家的信眾協助僧眾,擔任許多的行政工作,例如財務的管理,外寺的代表、會議,農莊的收租,貴賓的接待等等。他們雖沒有參加僧侶靈修生活的這一層,但寺院這些行政職務,以及社會往來的所有世俗的工作,由在家信眾擔任,分擔僧侶處理外在的事務,這也是非常恰當。等於現在的南傳佛教,每一間寺院裡也有許多「淨人」(即在家信徒)參與服務。
在家眾在寺院裡擔任職務,不全是義工性質,他們也是當為職業,應該要有待遇,給他們養家糊口。如七十年前,我參學過的棲霞山寺,出家眾有兩、三百人,在家的信眾也有三、五十人,有的在庫房裡管帳;有的在田園裡種植;有的代表常住前往各縣市,關心常住在當地的產業,或者收取租金、稻穀;有的在客堂裡傳達;有的代表常住出外到各個寺院走動、應酬往來;有的擔任住持、監院的助理、秘書等等。
可以說一間寺院裡,每天的法務、行政,都非常靈活;不像現在的寺院,都把在家的信徒淘汰,寺院的寺務、法務,全都由出家僧眾包辦。實在說,今後的佛教,不會有那麼多的出家眾,除了法務修持以外,寺院應該要開放給在家信徒,讓他們可以來擔任各項的行政業務。
如佛光山創辦的大學,校長、主管、教授、行政人員等,都由社會的專職人員擔任,光是教授就不只五、六百人,董事會以出家眾為主;像報紙、電台,都是用高價的薪水,邀請社會專才人士擔任;佛陀紀念館也招考百位以上佛光小姐,在館內為參觀者做各項的服務,或者其他水電、資訊、美工設計專長的技術人員。
佛光山寺院的安全、文書、對外發言、各種接待,文教事業:學報、出版社、文化發行部、傳道協會,一概由在家眾負責,也從來不曾有過出家眾、在家眾相處不合的情況。這說明,寺院以僧眾、僧團為主,但是在家信眾也可以做寺院的助理;今後佛教的寺院,對於這一環要能開放,讓社會人才進入到寺院裡服務,增加內務和和外事的力量。
又比方說,佛光山大慈育幼院的院長蕭碧涼,至少已經做了四十年,她幫助佛光山培養了八百對的幼兒成家立業,有的甚至從校長、教授、記者、藝人職業退休了,所以佛光山感謝蕭院長,認為她就好像天主教的德蕾莎修女一樣。
又如,佛光山的財政司庫主任蕭碧霞,也擔任了四、五十年,協助許多建寺、弘法事業的推動;叢林學院的教師,不少是由在家的信眾擔任;人間佛教研究院的院士、研究員也都由各大學教授來擔任;我們的大學、中學校長都是在家信徒,只有慧開法師在南華大學擔任副校長一職。
我們的意思是,僧眾不要排斥信眾,信眾對僧侶也不要視為異類,同是佛子,只是有的在家、有的出家,身分不同而已,但是衛教、護教、信仰都是一致的。不過,出家眾用在家眾,自己的能量也要增加學習,不然自己的能量不夠,怎麼能領導在家眾呢?
希望現在的寺院道場,假如要辦一些教育、文化、慈善事業,都可以邀約社會人士來擔當;當然,那不是義工,是專職人員,就要以高薪待遇,世間沒有白吃的午餐,就是皇帝也不差餓兵,他們在佛門裡擔任各項職務,應該比照社會的待遇,給予尊重、禮遇,讓我們的信徒以投身佛教、為佛教服務而感到榮耀,佛教能夠如此,才有發展的希望。
我們希望開放在家的信徒參與寺院行政的工作,讓有為的佛教在家信徒,能有用武之地。出家僧侶不必過分防止在家信徒,在寺院服務會牽家帶眷來侵占寺產,我們在家信徒也不可以讓眷屬干涉寺院運作和寺產的管理,寺院是公眾的,它不是家庭,這是應該要有因果觀念和有所分際的地方。
只要把寺院裡的制度建立完整,一切事業,也有行政主管、也有監察人員、也有會議檢討、也有賞罰、功過得失,一切所謂人事公開、財務公開、法務公開,把寺院攤在社會陽光下,寺院不是我們私人的家園,寺院是僧信二眾修學的道場,所謂十方來十方去,來自於社會,我們還是要把它還之於社會,為社會服務。
當然,除了專職的在家信徒以外,有一群義工,願意無給職為佛教服務,但是寺廟的主管人員,也要懂得做義工的義工。義工要給他組織化,他們有什麼專長?能做什麼?長於教學的、接待的、策劃的,都要把他分類,讓他們發揮所長;是一星期的義工、五日的義工、一日的義工、早晚的義工,還是假日的義工等等,這些都要有規畫、組織,才不會辜負義工們的發心。所以義工到寺院服務,僧眾也要有能力輔導;義工來寺院服務,假如他有一些個人的問題,我們也要幫他服務,做義工的義工。
如此,今後佛教的義工,必然會成為佛教弘揚佛法的助理者,各個寺院開放信徒參加,這有很大的佛法利益,哪能捨之不為呢?
這是我們認為要開放在家信眾擔任寺院行政職務的第三個想法。
第四、在家眾弘法講說要開放
在佛教裡,我不知道是誰創說「白衣上座,末法來臨」這句話,意思是說,如果讓在家居士在佛教裡講經說法,這是末法時代的來臨。其實,這是不對的說法。
像天主教除了主教、神父之外,基督教不是有很多的牧師,都是以在家眾身分在那裡傳教?我們也沒有看到耶穌教會因此而滅亡。
當初佛世時,維摩居士說法,那許多二乘的羅漢弟子都給他訓示過,但這些人反而讚美維摩居士教導他;甚至文殊菩薩與他討論「不二法門」時,文殊菩薩問他什麼是「不二法門」?維摩居士閉口不言,文殊菩薩大為讚賞,不立語言文字,並說這才是不二法門。所以,維摩居士「一默一聲雷」。
又如勝鬘夫人在王宮裡開辦兒童學校,教導七歲以下的兒童各種佛法,並且講述「十大受」,這部經在佛法裡也是非常神聖的經典。
再有,八歲龍女登壇說法,大智文殊菩薩也說:這是我的老師。
在《華嚴經》、《法華經》等很多經典裡,不也都有提到,多少的在家信徒講經傳道?原始佛教就有這樣的習慣傳承,所謂「白衣上座」,佛法也沒有滅亡,為什麼到了現在才有人倡導「白衣上座」不是好事,這不是錯誤嗎?
自古以來,多少的文人、學者,都輔助僧團做弘法工作,從許多的詩詞歌賦中,都可以看出他們對佛教的虔誠信念。如「白話詩人」白居易,對淨土法門就很有一番讚嘆。再有,宋朝蘇東坡的「禪境三觀」:
第一個階段還沒參禪時:「橫看成嶺側成峰,遠近高低各不同;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。」
第二階段開始參禪,但未開悟:「廬山煙雨浙江潮,未到千般恨不消;及至到來無一物,廬山煙雨浙江潮。」
第三個階段就是悟道之後的境界:「溪聲盡是廣長舌,山色無非清淨身;夜來八萬四千偈,他日如何舉似人?」
另外,焰口裡的〈召請文〉,也是蘇東坡所做,其文辭美妙,動人心弦。
再有梁武帝以帝王之尊,數次講經說法,三次捨身同泰寺出家為僧;甚至〈開經偈〉就是武則天女皇的作品,詩人王維字「摩詰」,因崇佛而以「維摩詰」的名字為字號;晉朝謝靈運也參與《南本涅槃經》的翻譯。
章太炎把佛教的教義,定義得更好,他說:「佛教的理論使上智人不能不信;佛教的戒律,使下愚人不能不信──通徹上下,這是最可用的。」
梁啟超那麼一個偉大的中國的學者,也大聲疾呼:「佛教的信仰,是正信而不是迷信,是兼善而不是獨善,是住世而非厭世,是無量而非有限,是平等而非差別,是自力而非他力。」
尤其孫中山先生把佛教和社會做了一個分類,並說:「佛教乃救世之仁,佛學是哲學之母,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偏。」
今日的佛教徒不曉得知道不知道,太平天國作亂,毀滅佛法,所有的經典都毀去一空,楊仁山居士力挽狂瀾,在一百五十年前創辦金陵刻經處,刻印佛典,讓正法流傳;創辦祇洹精舍,培育佛教人才,而成為佛教學院之始。佛教都仰賴這許多白衣居士護持佛法,而得以傳播,我們不能忽視白衣居士對佛教的貢獻。
弘法是出家人的家務,但是在家居士在信仰上,也有弘法的責任、使命感,你能叫那許多對佛法有研究的大德、長者、居士們,不參與弘法利生?如果這樣,那才是佛教的心量狹小,自毀長城。
近百年來的佛教,假如沒有歐陽漸創辦支那內學院;如果沒有毛澤東、周恩來、趙樸初、習仲勳等護持佛教,能有今日佛教的盛況嗎?在台灣,沒有李炳南居士組織念佛,佛教能這麼盛況嗎?沒有朱鏡宙的印經,那時候台灣有那麼多的經書嗎?沒有周宣德、詹煜齋發起大專青年學佛,會有這麼多的佛教人才嗎?沒有李子寬、蔡念生、孫張清揚、楊秀鶴等人護法、說法,能有今日的台灣佛教?;新加坡沒有畢俊輝、林達堅,香港沒有嚴寬祜、林楞真、呂碧城等人,哪裡會有今日的佛法興盛?
只要正派護教弘法,我們都應該隨喜讚歎,並且視他們為人間的菩薩。所以,「白衣上座」使佛法宣揚,是一件美好的事情,不可以加以摧殘。三十年前,國際佛光會成立之初,就訂下居士可以擔任檀講師。所謂「檀」,是指在家施主、信徒,他們雖是在家,也一樣可以做老師;現在國際佛光會有鄭佩佩、趙翠慧、鄭石岩、鍾茂松等千餘名左右的檀講師、檀教師、檀導師等,他們在世界各地輔助宣揚佛法,所以法弘五洲,才有現在的盛況。
近來大陸、台灣很多大學的教授、學者,對佛法都有見解、研究,他們的學識豐富、正派信仰,讓他們融入到佛教裡來,可以轉職擔任弘講的老師,對佛法的普及發展,前途不必待言,興隆必然無比。
以上第四點是,對在家眾弘法講說要開放。
第五、對於各宗派人事要開放
佛教對於修行的方法,個人對於人生的看法、言論內容,都各有所好,因此形成了大家分宗立派,本來也是無可厚非,雖然有門戶派別,但人事往來不是那麼強制的對立。
例如,寶華山律宗出身的僧侶,都散播在金山、天寧的大叢林裡任職;金山、天寧的禪門那許多修道者,也都在各大叢林擔任住持、監院;那時候,這許多寺院都稱為十方叢林,領導人都不計較門派,由諸山長老來領導這許多僧團弘法利生。就是大陸的四大名山,你說,哪一座名山的住持有傳給他的徒弟,徒弟傳給他的徒孫?在大陸,師徒不可以私相授受,寺院一定要傳給十方有德、有為、有供養心的人士來擔任。
但是,佛法的法運,今日走到了大家分門別派,彼此較量,你不和我往來,我不和你來往,門派愈來愈狹,好像佛陀開創了多少宗派,各自分家立派,互不來往,你說,佛陀在涅槃的世界裡,能歡喜微笑嗎?能歡喜嘉許嗎?
我們知道,過去大陸的江浙一代的叢林,如天童、育王、淨慈、靈岩,乃至於上海的龍華、靜安、玉佛寺不提,南京的棲霞、毗盧寺等這許多寺院,有些長老都會物色一些青年才俊來授記,預定將來所謂傳承的繼任者。
例如在台灣,一百多歲的戒德法師,他就是常州天寧寺第三位繼承的法系;在台北善導寺,喧嚇一時的悟一法師,他不也是棲霞山寺第四位繼承的法系人嗎?東初法師和焦山沒有一點因緣,但他做了焦山的住持;太滄和尚因為在金山江天寺任職很久,他也做到住持。
據我所知,戒德法師也好,悟一法師也好,他們和天寧、棲霞都沒有絲毫的關係,只因為當時的長老欣賞他們的幹練才能,就預約他們作為繼承人,真是堯舜之士,傳賢不傳子孫。
今日的佛教,經過許多的法難之後,現在又再重新分宗立派,甚至走到國際很多的來往,希望大家能可以把宗派觀念打破。大家都是佛子,寺院也都是公眾的,等於各縣市政府都有選票可以選主委來主政;大陸上各省縣市的那許多領導,他哪裡是本地的人?他不都是外省縣市的人眾嗎?
過去台南的開元寺、苗栗的法雲寺、台北的觀音山、基隆靈泉寺,也都是選有德、賢能者繼承,沒有說為自己的宗派,私相授受。
像泰國僧王也是選舉產生的;就是密教,他們的領導人,像班禪等,到了轉世的時候,也有所謂找靈童來培養做領導人,也沒有找自己家裡的子孫,佛教寺院都是十方供養的,自己的眷屬不能參與,沒有學德的孫眾,也不能來主持,這應該要有所規定。
現在佛教最大的詬病,就是一些主持者,都要找家人、眷屬來接掌繼任道場,所謂「肥水不落外人田」的傳言,這真是佛法不興,這種觀念會危害佛法,才是末法來臨,正法蕭條。
我主要的意思是,要得佛法興盛,各叢林寺院道場,應該民主選舉,開放接納佛教各宗有德的僧侶來擔任住持,天下為公,才是致盛之道;而以弘法為念的出家僧侶,也應該以天下叢林為奉獻之處,我與哪個道場有緣,我就一個人到那一個道場服務大眾,也不必帶徒攜眾,免得製造當地常住的人事問題。甚至有一個任期年限,事先聲明三、五年的任期,我就離開。等於現在台灣民選的民意代表、縣市長也是這樣的任期,全世界的國家、團隊也都是這樣子發展,佛教為什麼不能迎向潮流呢?
寺院道場可以換不同的住持來領導,佛教年輕一輩的僧侶也有前途希望。所謂「流水不腐,戶樞不蠹」,同樣的道理,寺院的人事、行政也要更替活水,才會法輪常轉。
只是大陸的十方叢林到了台灣,現在已經慢慢發展到子孫叢林。當然子孫叢林也不要緊,只要能傳賢傳德,傳給跟大眾有來往,與諸山長老都有友誼的,不能傳給心量狹小,把寺廟當為家庭,當為自己的財產,甚至於讓家裡的眷屬干涉寺政,這樣佛教會衰敗的。
我原本的志願,也不希望擔任住持領導寺院,不客氣說,我不願意做一宗一派的傳人,我是以全佛教為念;只是後來有青年人,為了跟隨我私自剃度,要跟我修道,不得已才創建佛光山。
在我擔任十八年的住持以後,我覺得應該要依制度傳承,我已經擔任最久的住持。當初傳承就曾經約定煮雲法師來繼任,但他的徒眾就有人來鼓譟:我們的師父要到佛光山做住持了,這就好像搶奪地盤一樣。其實,煮雲法師的弟子和佛光山的徒眾,他們相處都有互有來往,交誼也都深厚;可惜,煮雲法師天不假年,我退位在美國閉關的其中,他溘然長逝,良深可惜。
所以佛光山的傳承,等於唐堯、虞舜,到了夏禹,那時候實在找不出人來擔當建設,而且所有的工程還在負債當中,不得已的情況下,就由心平和尚繼任。
我一直倡導八宗兼弘,沒有門派觀念,只要這個人慈悲、正派、有供養心,全佛教的人士,都有資格被選為佛光山的住持者,像當初聖嚴、淨空、會性、浩霖、印海、慈靄、慧峰法師等人,都有和佛光山結過緣,有緣分的時候,他們一樣也可以擔任佛光山的領導者。可惜他們都各有寺院專職,不肯來擔任這種無權無利,並且還在建設中的佛光山領導人。
不過,佛光山五十年來,實行民主制度選舉的住持,已經到了第九任,都是經由眾人推出,並不是由我私相授受要傳給某人;像現在佛光山最大的分院,美國的西來寺,就交由北京的慧東法師做住持,他連台灣都沒有來過,你說我們還不夠包容十方嗎?我們的信念是開放佛教,是大家所有、大家共有,沒有門派觀念,一切有緣人都是我們的同道,都是我們的師友,我們都是佛陀門下的子孫。
以上第五點,我們認為對於各宗派人事要開放。
第六、佛教義理要開放
說到佛教的義理,我們權衡佛教的歷史,太虛大師曾有說過印度佛教史的分期:佛滅後第一個五百年,小乘佛教盛行,大乘佛教還沒有廣為流行,稱為「小行大隱時期」;第二個五百年,大乘佛教興起,稱為「大主小隱時期」;七世紀頃,印度受到回教入侵,佛教逐漸融和印度教而傾向密教化,稱為「大行小隱密主顯從」時期。
其實,同為佛教,還分什麼大小密顯?世法無常,佛法義理在這個世間,也隨著世間的盛衰而流傳。在近代,我們可以看到,自從印度被回教入侵後,因為佛教崇尚和平,不重武力,慈心不殺,當然不是他們的對手,只有從印度往外發展。
現今佛教的情況,所謂藏傳的佛教,完全以密教為主。所謂南傳的佛教,完全以原始佛教、初傳的佛教為主。日本佛教就專研究印度的佛教,所以日本印度佛教學者,成為當代大師的人物很多,如:塚本善隆、中村元、平川彰、水野弘元等等。早期在大陸,如唐大圓、康寄遙、王小徐、梅光羲等,都是佛教大德、大學教授等;現代也有許多學者們把佛教和中國儒家、道家來作比較研究,兩岸的佛教學者也歡喜從哲學、社會學、文學、管理學等各種不同面向,來研究佛學。
現在我們無意分別,誰勝誰劣,佛教應該是總體的,不必有太多的分歧,彼此要合流,要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所謂空有相融,性相一體,事理圓融。我們對於上述這許多國家、地區專研的佛法,對佛教的義理都有發揚,我們也都應該尊重。
不過,佛教的教理,佛陀早就說過以「三法印」來認識何者是正教、是邪教;還有,現在佛教的「因緣果報」,放之四海,應該全體共尊;「緣起中道」,是宇宙人生的真理,不管何宗何派,都該要學習。
所以,浩瀚無邊的三藏十二部,或者各大宗派、大小乘、顯密佛教等等,也不要故步自封,可以把佛門的這許多佛法開放,讓學者、教授,甚至其他的宗教人士都可以來研討。佛教是沒有祕密的,如慧明問六祖惠能大師:「還有什麼密意?」六祖大師說:「密在汝邊」;就等於現在說的,一切攤在陽光下,佛法本來就沒有祕密,都是公開的,都是大家需要的。
因此,對於一些佛教的圖書館,尤其是佛教的道場,是禪門的只收錄禪藏,是淨土的,只收淨土相關論著,或者各宗派的人士,只有對自己的宗派研究,對別的宗派不了解,就給予批評、議論,這都是表示自己的知見淺陋、淺薄。其實,佛學的義理是公開的,誰要對佛教哪一部分的義理研究,不必先有成見,歡迎大家來做深入的探討。
現在目前的漢文大藏經,比較多人使用的版本的,如《高麗藏》、《磧砂藏》、《嘉興藏》、《大正藏》、《龍藏》……,乃至英文的大藏經、日文的大藏經、韓文的大藏經、藏文的大藏經、滿文的大藏經;甚至現在國際上的翻譯經典,圖片蒐集,雲端智庫、網路來往,各種版本的研究,乃至各種儀式的探究,像美國學者對於佛教儀式的莊嚴相當關注,研究的作品也很可觀。因此,大家不要在不知、不明、不懂的情況,任意批評,這不但褻瀆了佛教,也為自己造業。
所以,以上第六點,我們主張開放佛教讓各種人士都可以來研究,大家要和諧,要互通往來,相互切磋,增進信仰和修養,這應該是我們當下一個開放的要點。
第七、國際弘法的方法要開放
佛教的信仰不限某一個地區,他是無限的空間,所謂一佛一個三千大千世界,千佛萬佛,那是多少個三千大千世界?
信仰佛教也不是一時的,需要經過三大阿僧祇劫的修行才能成就佛道,光是一個信仰的完成,就需要一大阿僧祇劫。修行也不限於某一個種族、某一種性別,他是普羅大眾,所謂「四姓出家,同為釋氏」,一切都是平等的。
當初佛陀因為受限於交通的關係,他就在印度各個國家傳道,時而在南方的迦濕彌羅國,時而在北方的摩竭陀國,及其他國家,不斷的往來穿梭,這也算是一種國際弘法活動。
現在交通視野不一樣了,天涯若比鄰,我們不要只固守一間寺院、一個地區,我們應該把佛法弘揚到全世界、全人類的地區,讓大家都能有佛教的信仰,安住身心、淨化心靈、少煩少惱,如此就能夠趨向解脫善道。
為了達到國際弘法的目標,現在我們的教會、寺院、團體,應該要栽培年輕人學習語文,擴大自己的眼界,走向國際,宣揚佛法。想到當初多少印度的高僧,如迦葉摩騰、竺法蘭來到中國,聚集在我國的長安、洛陽,弘揚宣講佛教;我國的年輕人,如法顯、義淨、玄奘等人,到印度去求法、弘法,不就有了中國的佛教嗎?像阿育王的兒女到斯里蘭卡傳教,不就有了斯里蘭卡的佛教嗎?今日也聽聞大陸的中央鼓勵佛教到境外各個國家建立寺院,但光是建立寺院,這是不夠的,還需要有人才。
一個家庭裡生養三兒四女,父母都是苦心栽培;佛教所以沒有人才,是因為我們不肯播種,不肯下本錢去培植田裡的禾苗,當然田園荒蕪,就沒有辦法開花結果。如果一間寺廟,不單只有培養自己出家的徒弟,才要發心出錢出力;我們不問張三李四,只要他願意將來為佛教從事宣揚工作,每一個寺廟的負責人,就要有這一份心來培養這許多青年參與佛教的工作;假如全國至少數上千家寺院合起來,佛教一年就可以有幾萬的青年人才,佛教的復興必定有望。
當然,每一年我們佛教的教會,或者我們大一點的團體,也要把這許多人事集合回來,有一個禮拜的講習交流,解決他們在國際間傳教的困難;並且呼籲當地的佛教徒給予這許多青年、學者支持。
全世界有海水流到的地方,都有中華民族,都有炎黃子孫,他們也很希望佛教能可以跟其他世界的宗教一較長短,把佛教列為對於廣度眾生、成就當地文化交流最大的社團。
佛教本來就是一個開放的、廣闊的、沒有執著設限的宗教,所以我們開放青年留學、國際弘法,這一個工作應該不是困難的事情,現在最大的困難,就是寺院不肯提供資金培養人才,他們的資金要用來建設廟宇、用來香花供養佛菩薩;甚或用來沽名釣譽,只做一些浮面的放生、印經,對當代佛教的發展並沒有多大效果的事業。
假如說改變觀念,有人才,才有佛教的事業,所謂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。任何一個國家、一個黨派、一個團體,都要有人才才有希望;當然一個宗教有多少人才,就能發展多少的教化功能。所以現在我們的寺廟團體,都要能推派一、兩位青年子弟留學國外,讓我們的教會有組織、有系統的徵招青年學佛,做國際弘法人才。
再有,假如今日在世界各個國家,每一個國家都有幾座寺院,都有佛教大學,都有佛教的傳播機構,那全世界的信徒都能進入佛教的信仰,來增強他們德化的生活,加強他們心靈的安寧、安靜。社會的風氣養成人人都要受持五戒:不侵犯別人的生命,不侵犯別人的財產,不侵犯別人的身體,不侵犯別人的名譽,不跟人對立,不忌妒、不瞋恨,把佛門裡三皈五戒做人的道德,全世界的人類都能建立,互相尊重,互信友愛,現在不只是佛化一個國家,更要佛化一個世界。
當前每一個僧信人等,都要放大眼光,看到未來佛教的需要,現在開始做還不是很遲。像世界佛教徒友誼會已經召開了幾十屆;在大陸,每兩年一次也舉辦世界佛教論壇;各寺院也紛紛舉辦各種論壇研討會,邀約學者論議等等,這都是很好的現象。比較遺憾的是,出家眾在裡面參加的人數還不夠,希望出家人加強對佛學的研究,對義理的發揚,跟學者共同發揮弘法的力量。我想數十年後世界的佛教,因為我們這時代的人來從事國際弘法的活動,為佛教寫下新的歷史,用開放的心胸,才有未來廣大的佛教。
以上,國際弘法要開放是我們第七的主張。
第八、體育藝文活動推廣要開放
現在社會人眾,大多數很重視身體的健康;我們每次辦理佛法的傳播,尤其是健康座談,群眾都是趨之若鶩,健康已成為國人最關心的活動。
幾百年前,最讓西方人恥笑東方人的就是所謂「東亞病夫」;現在亞洲人也站起來了,像新加坡雖然國土狹小,但是人民的知識、體格健全;像香港雖是彈丸之地,不過港人的經濟、生活都非常講究,甚至成為全球最長壽的地區之一。當然,現在全中國各地,不同以往,過去在國際奧林匹克運動會裡,從未得過金牌,而近幾十年來,金牌的數量,也躍升為第一,可見得中國人對於體魄的鍛鍊,在觀念、看法上都不同了。
過去的佛教,非常重視動靜一如。靜態的參禪、念佛、閱讀經文、安心調息,靜如處子;但也有許多顯教高僧,走遍大江南北,參禪問道。恐怕在古今的人群中,僧侶走路的運動,應該要列為最重要的健康之道;甚至佛教徒禮拜、朝山、經行、圍繞,可以說都是佛門重視運動的成績。
當然時代不同了,我們現在不但重視佛教內部運動的倡導,並且也跟隨著社會的腳步,將許多運動項目和佛教配合,讓運動增加佛教的人口。例如:在歐洲,一場足球比賽經常都十萬、八萬人觀看;一場棒球、籃球比賽,也都是萬千群眾,趨之若鶩;或者是一場音樂表演、舞蹈,也在世界的運動裡面受人重視了。
所以,今日佛教徒傳播佛教要知道,靜態的,固然可以讓文人雅士安心立命,做種種的修鍊,高人一等;但是普羅大眾,也要讓他們有親近佛教的機會,最佳接引的方法就是體育、音樂等活動。藉著這許多活動的舉辦,親近佛教的人士增加了,信徒也就增加,這都成了佛教的力量。
過去天主教有籃球歸主隊,他們在比賽的中場休息時,集體傳道;佛教早期也在街頭巷尾、路邊、曬穀場、神道廟場講說佛法,不過聽講人數,還是有限;假如說全中國有力量的寺院,能夠組織一些球隊、音樂隊、舞蹈隊,藉助各種活動的舉辦,為國爭光,為民喜愛以外,必定會受到國家對佛教的重視,像這種佛教傳播的方式,我們要有開放的心胸去推動、去成立宣導。
因此,我們要呼籲全佛教界,應該在今日的社會裡,所謂走出山門、走上社會、走入群眾,把佛法心要,讓信徒接受。例如,曾在美國NBA職籃發展的姚明,假如他能說自己是佛教徒,你說全世界的青年能對佛教不嚮往嗎?像林書豪,常以打球的機會,表達自己是基督教徒,因而達到傳播基督教的效果,所以佛教界忽視這許多關鍵性的傳播,實在可惜。
我們今日不得不大聲的疾呼,佛教徒對於體育、音樂、舞蹈等各種的活動參與,是在為傳播佛教,深入名間的生活,可以大力的增加佛教信徒人口,此舉至關重要啊。第八點體育藝文活動的推廣要開放,是我們的另一個主張。
第九、開放出家僧侶可以還俗再入道
佛教要重視信仰的清淨,不一定要在出家、在家的形象上去分別。所以,當初佛世時印度的比丘,出家還俗,進了社會,又再出家,在佛制裡是准許的。現在南傳佛教的僧侶,有的出家十、二十年,他因故還俗,在社會生活,也沒有人輕視、看不起,還是一樣受人尊重。
出家再還俗,必定有不得已的原因,我們不能不顧慮到他人生的規劃。例如,二十歲出家,到了四、五十歲,他年老的父母需要人照顧,不得不回家奉養。或者自己的身體需要在家生活的休養;或者他的性格需要做一些調整;或者他的生活需要有一些改變;或者他的性格不適合獨身,你不讓他還俗,難道在佛教僧團裡面可以成家立業、私自過家庭生活嗎?如果說,他是長子,家庭經濟需要他去撐持,你讓他一心掛兩頭,那他在佛法裡又能有所作為嗎?
既然有人有這樣的需要,僧團可以尊重他,如果開放,那麼現在一些男眾比丘,就不要很勉強的在佛教裡生活不習慣,好像家庭給他兩難,不如就讓他捨戒還俗。只要他的信仰不改變,對於佛教的淨信,出家、在家一樣可以昇華。
不如,我們按過去佛制,類似現在南傳的佛教,他就是出家了多少年,我們要尊重他的生活情況,可以入俗。捨戒還俗,十年、八年以後,依他過去在佛教的經驗,可以再重新入道受戒,佛教應該可以准許。不過,他過去的僧臘、戒臘、佛門資歷,因為捨戒而消失,一切從新再來。
在泰國,出過家的男子,都不斷地跟人很驕傲的說,我曾經出家過十年,我曾經出家過二十年,我曾經出家過多少年,我們也覺得這是很正常的。
但中國的佛教,還俗後就不受人尊重,這是不合佛制的。不能守僧戒,可以「還俗勿汙僧」,五十年前,太虛大師、東初法師都曾經有過這樣的倡導。
對於出家的教團,必須要整頓的非常有制度,非常的淨化,現成的制度敗壞了,我們遵照傳統給他恢復,讓不能在佛教生活的人,再回到社會去服務,只要信仰不改變,行為道德符合五戒十善,繼續護持弘揚佛法,都會受到教界人士的尊重。
還俗後的出家眾,他可以再做信徒,假如說,他有學問,可以進入大學教書;文字好的,一樣也可以為佛教的文化出版,撰書立著;也可以為佛教各種的慈善事業,奉獻心力,只是說,他以一個在家信眾的身分從事信仰的奉獻而已。
信眾可以出家為僧,僧眾為了自己的人生規劃,也可以還俗,做一個人生的舒展;所謂信教自由,只要他的信仰跟佛教連接在一起,此外世俗上的形象,是在家、出家,就不必那麼的執著、忌諱了。
假如說佛教開放這一條,讓今日在佛教裡的僧侶,不要因為既已出家,還俗了,還怕為社會人所不恥、所輕視,就不敢再回到社會,這樣反而是敗壞佛門,讓佛教清淨的僧團受到污染。
修行信仰應該不分出家、不分在家的。我們開放這一條,甚至於倡導這樣的制度,也是恪遵佛法從前的規範,也是現在南傳佛教的樣本,這對佛教並沒有損失。
為了保護佛教清淨的僧團,為了讓每一個人,都有人生循環、調整的空間,我們覺得可以提倡還俗再入道,這應該是很正當的。
以上第九點是:開放出家僧侶可以還俗再入僧。
第十、開放兩岸佛教交流
大陸、台灣,遙隔海對峙,已經數十年,過去所謂的仇恨,在世代歷史長流中,這許多仇恨應該要消除。現在要增加互諒、互助、互信,大家應該要互相交流、互相開放往來。就如中國大陸的領導人習近平一再強調「兩岸一家親」,甚至前台灣的領導人馬英九,在新加坡和習近平主席握手,這歷史的一握冺除了七十年來的隔閡、仇視,彼此都能相互接受、包容,以和平、理性,共同創造兩岸中國人的幸福、安樂。
當然,為了兩岸的交流,我們希望大陸也不要以為自己很強、很大,假如你要台灣,就必須對台灣要有慈悲、關照的愛心,這樣台灣的民眾,才會心甘情願的回歸到祖國炎黃子孫的懷抱。
台灣的民眾也要自覺,我們沒有產煤、沒有產鐵、沒有產石油、沒有產黃金……沒有各種天然資源;缺少正式邦交,沒有立國的資本;因此,小的要靠大的幫助,才容易生存,我們需要大陸的資源來扶養台灣的不足。
過去兩岸提出「九二共識」、「一中各表」,這是很平等的政策,應該要相互的接受。讓大陸對台灣多一些慈悲,讓台灣對大陸多一些智慧;互相做一些文化的交流、人民的往來。
甚至,大陸跟台灣也不單只是政經上有交通,在宗教上,大陸也要能准許台灣去建寺、去傳教,去設立各種佛教的事業。像二○○二年,台灣佛教界共同迎請西安法門寺佛指真身舍利來台供奉,替兩岸文化交流創下新頁。兩年後,兩岸共組「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團」,分別在港、澳、台、美、加等地巡迴演出,兩岸文化交流又邁進一步。
此外,我們的一筆字,從二○○六年首次在湖南省博物館展出後,受到文化部的支持,每一年都受邀到大陸各省,甚至在北京國家博物館、南京博物館展出,都有幾百萬人次前往觀賞。再有,二○○九年第二屆「世界佛教論壇」在無錫靈山開幕,在台北閉幕,象徵兩岸同胞如兄如弟,此舉對促進兩岸的來往、發展有很大的貢獻。還有大陸汶川地震,台灣八八水災、台南地震等災難,兩岸彼此互相關懷、捐助,展現「兩岸一家親」的情誼。
我的意思,同樣的,大陸有心人士,也可以到台灣來擔任住持、弘法的講師;學者們也都可以到台灣來教書,台灣的青年也鼓勵他們到大陸去讀書、入學。因為都是同樣的文化中國,一種語言,一種的生活習慣。
因此,我們對那許多仇視台灣的大陸人士,也覺得不必要那麼小心眼;對於在台灣想「去中國化」的這些人也認為太過短視;台灣獨立是沒有條件生存的,大陸少了台灣的領土,在世界安全上,也像失去了一個前哨的據點。所以,兩岸合作相互有利,我們贊成兩岸開放、兩岸交流、兩岸和好、兩岸互助,這是全中國人民幸福的重要的大事。
結語
過去的佛教裡有好多的不能、不能;考慮、考慮;難、難、難。比方說,在家人不可以講經說法、不可以到寺院來任職、不可以這樣,不可以那樣。出家人不可以看世俗的書,不可以學習世間學的東西。這些否定、消極、保守的想法,阻礙了佛教的發展。佛教要普及化的傳播到社會各個層面,這些僵化的想法要打破,佛教要發展,全體佛教徒要有共識,必需要重視開放。
《瑜伽論》提到:「菩薩求法,當於何求?當於五明處求。」因此,出家人除了學習佛法,也要學習科學、哲學、醫學等學科,具備這些各種不同的方便法門,才能有度眾的資糧。
想起我們過去讀書的時候,連打球都不被允許,保守的思想,實在障礙佛教的發展;所以,對於佛教的義理、戒律,有一些不適合的,要重新檢討;有的不能做到的,要把他廢止;有的需要適應現代的社會,可以再建立。如《彌沙塞部和醯五分律》記載佛陀的叮嚀:「雖是我所制,而於餘方不以為清淨者,皆不應用;雖非我所制,而於餘方必應行者,皆不得不行。」
佛陀也沒有說戒律不可以更改,是哪一位多事的人說「佛已制戒,不可以更改」?這種人的說話,簡直不負責任,完全不知道時代文化的潮流,世界的變化、世界的根機,這種不當的言論,致使佛教的發展受到很大的阻礙。
佛教要開放,戒律要開放,義理也要開放,只要是正派、有利於佛教發展、有利於社會大眾,很多的觀念都要開放,不要執著,就是佛法。所謂一法就是一切法,如前文所述,「凡是佛說的、人要的、淨化的、善美的,都是人間佛教」,都是佛法。
甚至,佛陀都有雅量,所謂「五種人說經」,只要合乎「三法印」,都能成為經典;所以這麼偉大的佛陀胸懷,我們身為佛弟子,都不能學到他的十分之一、二,大家都是故步自封,把佛法限制在某一個角落走不出去,我們實在是對不起佛陀的慈悲,偉大的胸襟。
以上我提出的十點共識、十點開放,在一個人間佛教的共識之下,以宇宙、地球做為我們弘法的空間,全世界的人民都是我們弘法的對象,僧信二眾齊心合作,不分彼此,不同種族互相友愛,尊重包容,融合各地文化,推動佛教本土化,讓人間佛教的因緣播種全球,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了。